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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st Do It 登自己想登的山—四姑娘山幺峰攀登手记 [复制链接]

Bang 发布于2021-12-23 16:02 809 0
Just Do It
登自己想登的山—四姑娘山幺峰攀登手记
作者: 孙斌   图片: 孙斌
注:由旗云探险授权转发  网址:www.GVIEWCHINA.com
一、初衷

为什么要登幺峰?这是一个问题。

2002年Mike Fowler、Paul Ramsden双人攀登幺峰北壁直上路线而获得金冰镐奖,给幺峰披上了迷幻的色彩。2004年,曾山和其他攀登者采用围攻式的攀登方法登顶了这座具有象征意义的山峰,在国内对高难度攀登的尝试和技术方面确实具有里程碑意义。在随后的几年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尝试攀登一些全新的山峰,从婆缪到阿妣,从牛心山到布达拉峰,或成功或失败,但纯粹而有意义,这已经是中国阿尔卑斯运动的开始。

阿尔卑斯式攀登的真谛是安全、快速、轻装攀登。1994年,Charlie Fowler在单人快速地攀登了骆驼峰、婆缪峰西面的5583峰后,从日隆出发以四天时间单人solo沿南壁直上转东南山脊路线登顶幺峰并返回日隆。这次攀登不是非常的出名,但是他那种纯粹的攀登精神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我希望去近处看看这条陌生路线,去体验这种对我来说相对陌生的方式,对自己的技术、体能和经验进行评估。这个计划放在心里很久,去年8月去法国沙木尼参加培训,攀登了一些长的路线,对这条路线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了。以前,攀登是我的工作,总是在重复的攀登一些山峰,而这次攀登将不再是工作,当然也想过登顶,但去尝试心之向往的攀登方式和线路是最强烈的动机。

幺峰予我是全新的,而且她将一直在那里,不会变得更高更难。这次,我想尝试把注意力放在攀登速度和风格的纯化方面。今年5月,我调动工作去北京奥组委做珠峰火炬项目,终于有了自己可以支配的假期。于是,我开始准备、收集资料,寻找搭档,训练体能,准备装备,申请假期,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在旗云的帮助下,9月28日终于成行,前往四川,前往幺峰。

二、幺峰南壁直上转东南山脊路线情况

(一)四姑娘山:四姑娘山位于四川省阿坝州小金县与汶川县交界处,地处四川盆地向青藏高原过渡的交接地带,四座雄伟壮丽的雪峰顺长平沟自北向南逶迤并列,山体延展达150余公里。主峰四姑娘山海拔6250米,是四川省第二高峰,有“蜀山皇后”之美称。

(二)幺峰南壁直上转东南山脊路线:此路线从南壁巨大的冰川冰雪槽直上,在5800米肩部登上山脊,沿东南山脊登顶,这张照片(下图)是长时间未降雪之后的全景,绿线是我们本次的攀登路线,红线是南壁直上转东南山脊路线,黄线是04年曾山他们的路线。(参见关门时限

路线说明:
1、由长坪沟进山,在海拔4800米建立BC。

2、从4800米翻上冰川,穿过冰川裂缝区,在5200米左右南壁根部建立C1,冰川部分冰舌较大,冰塔林发育,需要沿冰川中部绕进去,裂缝密布,比较困难。

3、从5200米左右的C1出发,从艰难积雪槽直上,切上南壁,接下来是一段垂直高度为500米的冰雪岩石混和地形,坡度为50-60度,具体的情况视降雪情况而定,滚石和流雪将是最大的问题。翻上末端的冰雪檐,即抵达5800米的肩部,这里即是C2。

4、5800米向上是一条直接通往顶峰的山脊,5800米-6100米是蘑菇状冰雪包地形,6100米往上是宽阔的雪坡直达顶峰,坡度45度左右,最后翻越一个雪檐到达6250米的顶峰,此段在末端存在雪崩危险。

整条路线的难度在于南壁的直上的500米路段和5800-6100米的蘑菇状地形,如果采用两人结组的阿式攀登,需要非常快速的通过,对于技术、经验和体能要求非常高。

三、攀登计划:
攀登人员:我、咖啡勺子
ABC守营人员:张光军
初始攀登日程:
9月26日:抵达成都
9月27日:抵达日隆(3200米)
9月28日:前往海子沟二峰大本营(3800米)
9月29日:登顶三峰,并返回鞍部,再登顶三峰,返回二峰大本营或者日隆。获得适应性。
9月30日,10月1日,日隆修整
10月2日,前往4800米BC
10月3日,抵达路线根部5200米C1
10月4日,抵达C2
10月5日,尝试登顶并返回C1
10月6日,返回日隆
这个计划日程比较紧,是典型的单次冲击(One Push)的攀登方式,前期二峰、三峰的适应是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但是由于工作和假期安排的原因,我们29日才从成都前往日隆,二峰、三峰适应计划没有机会实行。再加上天气和自身的原因,最终没有登顶幺峰,只抵达5200米冰川。

四、攀登装备 8.5 double rope 1条、 6毫米cord 100米(下降和做锚点用)、 短冰镐两对(BD viper, Petzl Charlet Quark)、 冰锥3个(BD 16cm×2 ,22cm×1)、 岩钉8个、 nuts 一套(BD)、 快挂8个(saliwa)、 炉头2个、 gas 5个、 帐篷两个(ABC3人帐一顶,Ferrino双人帐一顶1.5KG)、 个人技术装备一套:安全带,头盔,leather boots(Lasportiva Nepal Extreme),冰爪,铁锁,下降器,抓结绳套,睡袋。

五、攀登日记
原先计划9月26日前往成都,与咖啡勺子会合。为了这次攀登他早早安排好了假期,从美国赶回国内,在成都等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训练,每星期2-3次10公里长跑,周末则是攀岩训练。随着时间越来越临近,心里的期待也越来越强烈。在出发前两周和旗云的小明、小东、孙平碰了一次,他们给我很大的帮助,包括提供一些装备和往返四川的路费,万分感激。可是就在出发前,奥组委改变计划,将原定于10月中旬的境内传递启动大会提前至9月28日,意味着我必须9月28日晚才能出发,也意味着我们必须改变行程计划,无法在攀登前进行充分的适应。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但一切都无法改变,冥冥中如有天意。但是还是要出发,毕竟能去尝试就很好了。

9月28日下午,随着全国31个省的大领导们进入了奥组委的会议室,我立马开溜,乘坐晚上8点多的飞机前往成都,12点到达成都,见到了勺子和张光军,不胜唏嘘。根据勺子的返程机票,他必须至少6号前返回成都,遂改变攀登计划。
不顺利的开头,而且了解到这段时间四姑娘山区天气不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夜无话。

9月30日 成都-日隆
29号早上6点30,我们三人坐上开往日隆的汽车,依然不顺利,途中遭遇了车祸和修路引起的堵车,下午6点多才抵达日隆,住在卢三哥的兄弟六哥家中。日隆天气尚好,在巴郎山口能清楚的看到幺峰,异常高大,老天保佑,能给我们几个好天气!
来四川前,我托川登协高敏帮我办了三峰和幺峰的登山许可证,但是看来三峰的许可证是用不上了。晚上安排了马匹。明天,我们将轻装上山,目标只能是幺峰。

10月1日 晴转雪 日隆(3200米)-BC(4800米)
早上起来,天气晴朗,开心!
10点从日隆出发进沟。为了节约体力,我们雇佣了两匹马驮包,自己空身前进,异常轻松。中午12点多,我们到达下干海子(3800米),从这里到BC的道路陡峭,马不能上去。于是我们请了3个背夫,帮我们把技术装备和食品运上去。稍事休息,我们也各自背上了自己的背包出发,由于这段路走的人很少,基本看不到明显的痕迹,而且非常陡峭。我们经过了高山灌木、草甸,在下午4点多的时候抵达4800米BC,途中随处可见色彩斑斓的彩林,美丽非凡。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BC建在接近冰川末端的草甸上,可惜下午天气起雾,无法看到幺峰的全貌,只是隐隐的感觉到幺峰南壁如同一堵墙一样立在眼前,有一种压迫感。平地、建营,下午7点的时候,山上竟然开始下雨了。祈祷!

10月2日 大雪 困于BC
整天整晚的下雨,能见度低,看不到幺峰的全貌,不时的将脑袋伸出帐篷,可是总是无法看到我们的目标,甚至看不到冰川。
三人帐篷非常小而且设计不合理,透气不畅而漏水,三个人在里面窝着异常痛苦,都没怎么睡好,加上昨天升高了1600米,大家都出现了轻微的高原反应。我们三人百无聊赖地呆在帐篷里,吃饭,喝水,睡觉,听音乐,聊天,拍生活片。除了上厕所,我们几乎没离开过帐篷。我一直叫大家多喝水,并戏称我们这次攀登为“东方阿尔卑斯的喝水之旅”。就这样我们在帐篷里整整呆了一天直到次日早上,痛苦之极。

10月3日 晴转阴 运输上冰川
早上起来,天气也不见好转。昨晚下了一晚的雪,厚厚的积雪几乎压塌了我们的帐篷,也让我们在这糟糕的帐篷里尝尽了苦头,探出头看到外面四处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仍然看不到我们的前进路线。这样的等待,残酷地吞噬着我们耐心和兴趣,心情也变得极端沮丧,无比的期待天气变好。即使这样,我们也还要出发,争取今天能把物资运到一号营地。
9点左右,拨云见日,美丽的幺妹峰就在我们身边拔地而起,尤为壮观。南壁直上路线积雪很厚,情况不容乐观。飞速的收拾好建C1的全部物资,也是相当的重,10点左右开始向C1出发。从BC到C1大约需要上升400米左右的海拔,要穿过一大片陡峭的碎石区,进入冰川。天气非常的不错,万里无云,心情雀跃。
我们计划攀登冰舌,翻上冰川,再观察前往路线根部的路。冰舌末端是70度左右的冰坡,向上一直延伸为缓坡,高度约100多米。为了加快速度,第一段15米建了保护站,以上部分采用running belay(短距离交替移动保护)的方式,我在前面先锋,每隔15米打一个冰锥,张光军在中间,勺子在后面取冰锥。冰川的顶部是巨大的冰塔林,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千姿百态的冰塔林和冰裂缝。在这里,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南壁直上转东南山脊的路线,在路线附近的几个雪槽中,每隔几分钟就有一次流雪,夹杂着碎石倾泻而下,场面甚为壮观。路线比想象的角度要小一点,但是从雪况和气温来说,攀登异常危险。于是转而观察04年曾山他们的路线,发现整体情况不错,只是从冰舌无法抵达路线根部,必须从冰舌右侧绕,而且冰川上裂缝密布。原计划看来无法实施了,讨论了一会,最后决定尝试04年的路线,即使时间可能不够了,但是至少明天将C1营地建到路线根部,后天进行尝试。
跟勺子一起攀登的次数还是不多,于是在下撤的时候,我让勺子在前面做冰洞架设绳索下降,操作速度很慢,三段的下降花去了很长时间,我心里开始有些忐忑,看来很多东西还是要实战才能认识到,对接下来的攀登有些迟疑。撤下冰川后,我们把技术装备放在了冰舌附近一块大石头下面,并在下午4点多的时候回到BC营地。6点左右天气又变坏了,又开始下雨,接着又是大雪,心情郁闷到冰点。

10月4日 阴 前往冰川取装备,撤回日隆
早上起来,依然是大雾,雾起雾落,风云变幻,还下着小雨。大家情绪异常低落,萌生退意,昨天看到前往04年路线根部的冰川上裂缝密布,在这样的能见度极低的天气继续攀登,无疑是危险的,而且看情况,明后天天气状况也不容乐观。但是,上还是不上?仍然是个棘手的问题。
勺子同志为这次攀登准备了很久,并专门从遥远的阿肯色赶来这里。可是结果竟是如此,连路线根部都无法到达,只能说造化弄人,总是有些不甘心。不停的讨论,衡量着不同的可能性,勺子是6号的机票回美国,时间是最大的问题,我们耗不起。撤吧,下次再来,做更好的准备,预备更充裕的时间。
决定的过程是压抑而痛苦的,但是一旦决定了,心情就轻松起来。用卫星电话跟日隆联系背夫,然后和勺子去把冰舌部的装备背了下来,回头再看一眼我们的路线,滋味万难说清。
收拾装备和营地,收集垃圾,等到背夫,一路狂奔,返回日隆,可以洗澡,可以有美食,可以安心的躺在床上,回想这两日,竟宛如隔世。

10月5日 雨 日隆
勺子今天返回成都,而我和张光军原打算今天去试试阿妣山,计划在3天时间里面完成,可是早上起来,浓云密布,山上在下雪,只好放弃。

10月6日 雨 返回成都
依然是下大雨,郁闷,一切作罢,只好一早返回成都,注定我们这次无功而返。在巴郎山口,路上厚厚的积雪,回头一望,四姑娘山藏的严严实实,竟不给一睹我们攀登路线的机会,一切看来都是天意。

六、攀登回顾
1、关于路线
这条路线的难点在南壁直上这一段,由于10月初降水量大,气温高,滚石流雪异常严重。最佳时间应在11月底至12月份,气温较低,降水少,气候稳定,滚石雪崩机率少,路线比较稳定。
路线整体较长,技术操作多,如果双人结组的话,容易通过一些困难的地形,如冰川裂缝区,山脊蘑菇状区域等。但是在攀登时需要良好的适应和体能,而且需要非常熟练的技术操作,大部分地区应该采用Running Belay的方法,才有可能实现安全、快速的攀登。

2、关于攀登计划和时间安排
针对路线的情况,攀登计划应安排充分的时间获得适应和体能的准备,并预留充裕的时间以应对不稳定的气候,攀登周期安排在两周为宜。或者可以在攀登一些其他的6000米以上的山峰后,在好天气周期,利用4天时间直接以单次冲击的方式完成。

3、关于搭档
单人solo是最纯粹的方式,而且速度更快,但是那种攀登的孤独和恐惧的感觉将更为强烈。双人结组将是比较安全的选择,但是速度又将是很大的问题。这条路线难度不小,对于攀登搭档的能力和配合默契程度要求很高,攀登搭档的选择将直接影响到攀登的成败。
咖啡勺子虽然在法国和美国进行过技术训练,体能也不错,但是攀登经验和速度还是稍微欠缺,对于这种艰苦而伟大的路线,我想攀登者需要非常熟练的技术、更充沛的体力和开放的心态才可以以单次冲击的方式完成。对于我自己,体能和经验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但是,我还会回来,下次我将准备的更充分。

在很多人眼中,这注定是一次胆大妄为而希望渺小的尝试。在去往大本营的路上,当地的老乡知道了我们的目标纷纷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好像是一个玩笑,我一笑置之。我想这次攀登是值得的,虽然只到达了很低的高度,自身也存在不足。但是,我真正去尝试一条全新的路线,近距离地了解了这条路线、了解了自己的能力、了解了攀登的要求。我想,在不远的将来,等到再次回来的时候,相信能够以一个更坦然的心态追求一个完满的结果。

当然,不管结果如何,去登一座自己想登的山,能够去尝试就已经是幸福的事情了,我反省并享受这样的攀登,对于安全、快速、轻装的技术攀登的追求将不会停止。最后,感谢我的搭档咖啡勺子和张光军同志,并再一次感谢旗云对这样的攀登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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